北大屠夫辞职再执屠刀：12年辗转 换个姿势继续卖肉

　　2016年9月初，陆步轩辞去西安市长安区史志办工作来到广州。曾经的“状元”、“北大屠夫”的身份已是过往云烟。

　　大学时的陆步轩，曾希望以后能做学问。但毕业后的他一路不顺，负债累累、离婚、赌博，最后沦为卖肉郎。陆步轩自称是北大的“反面教材”。

　　公职期间，陆步轩用多年浸淫猪肉行当的经验，撰写了20万字“屠夫学校”的教材，出版《屠夫看世界》，教别人怎饲养和选择放心猪肉。

　　陆步轩自称公司有13000多名员工，而他是壹号土猪的总瓢把子。在这里他成了“陆老师”，不再是那个每天在清水衙门里点卯的陆步轩。

陆步轩展示毕业证/图片来源于网络 

　　1、 状元郎的求职路

　　广州市中心一座高档写字楼的30层见到曾经的“北大屠夫”，他挂着大号黑框眼镜，崭新皮鞋里套着盗版运动品牌的长筒袜，一身老干部打扮的陆步轩缓步走进办公室。一边握手一边对记者说：“我刚上班，还没有名片。”

　　陆步轩在广州呆了十多天，这里的高温和老家陕西不能比。他抱怨，“晚上经常被蚊子咬得睡不着觉。”

　　交谈前，陆步轩习惯性的递上一支烟，问：“你抽不？”广州的写字楼禁止吸烟，这让一天抽一包半的他有些不适应。陆步轩感慨，自己每次想抽烟都会找个没人的地方。

　　陆步轩要求先聊聊天慢慢进入状态。语速极慢的他一番唏嘘后，才打开话匣子，用幽默的语气调侃过去50年的人生。并表示，自己一生都在被动的选择，但这将是自己新的开始。

　　陆步轩出身在山西安一个小县城，家境一般，为供自己上学，自己两个弟弟早早就辍学。从小陆步轩学习刻苦，他自嘲，从小到大自己都是学霸，成绩是学校顶尖。

　　1985年，陆步轩以县文科状元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为此家中亲戚奔走相告，大摆数日宴席。他成了全乡公认的才子。

　　进入大学后，他发现自己水平很一般，同学室友成绩都比他强。学习的生活很单调，陆步轩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痴迷于研究古汉语和方言。他希望毕业后能去做一番学问。

　　陆步轩不爱玩，北京没去过多少地方，“北京一些地方我现在都没去过”，在北京他结识了一帮要好的兄弟。

　　1989年，陆步轩毕业被分配到老家一个非常差的单位——长安区柴油机厂。报道入职当天，陆步轩发现300多人的厂子，每天上班的不到10人，车间早已停产。

　　现实让陆步轩失望，他签完到就不干活了。

　　没过几天，上级机关缺一个写材料的岗位，陆步轩被借调过去。文字基础好让他很快适应工作，并得到领导们的认可。陆步轩在这里干了三年，除工资和同事一样，福利待遇只有别人的一半。

　　1992年，单位集资建房，陆步轩回忆：“自己出了很大的力，但分房时没自己的份。”一气之下，陆步轩选择下海。

　　陆步轩跟着退休的老领导，由单位出资搞化工厂，那时市场混乱，产品很不成熟，污染大，干了两年，工厂就被关停。陆步轩总结，那时都是“瞎搞”。

　　工厂关停，陆步轩待业在家，从大学出来几年了，工作上连续的失败，磨掉了陆步轩北大才子的傲气。

　　这时老家流行挖金矿，陆步轩准备和三个同学合伙淘金。

　　陆步轩从亲戚朋友那借了3万元的创业资金，承包了一个达不到开采价值的矿井。没想到开业没多久，金子没挖到，一个工人在井下被砸死了。

　　陆步轩赔上了所有的钱。他感慨：“那时工资才200块钱左右，几万块钱是别人十年的工资。”

　　“事越做越小，信心越做越没有”，几年下来，陆步轩负债累累。

　　陆步轩组织了一个装修队，“开始时活挺多，后来或越来越少”，认识了一帮牌友后，陆步轩每天以打麻将为生，这时他和前妻离婚。

　　低谷时期，陆步轩迷上了打麻将。喜欢“研究”的精神让陆步轩掌握到麻将的规律。他赢多输少，用赢的钱勉强糊口。

　　在这期间，陆步轩认识了现在的妻子，1998年有了女儿。

　　已过而立之年的陆步轩整日赌博，收入不稳定，孩子由丈母娘照顾。家人希望陆步轩能找个事情做。

　　大学毕业已过十年，没有一技之长的陆步轩，开了一家小商店。可能运气不行，没开多久商店就开不下去，这一下又亏了三万元。

　　社会上混了10年，陆步轩一无所成，还背着一身债务。

　　1999年，一家人合计，开了一家猪肉店。当问到，为什么不从事跟文化相关的行业时。陆步轩解释：“没办法，一切都为了生存。”

史志办工作时的陆步轩 

　　2、 昔日北大生 今日卖肉郎

　　猪肉店张罗起来了，陆步轩发现自己没有领路人。

　　陆步轩请屠宰场杀猪师傅帮自己切肉，顺便向他学习刀法。师傅只会杀猪不会剁肉，陆步轩店里的猪肉经常连着骨头，卖相很差。陆步轩曾想炒掉师傅，但店里缺少人手，他只能忍受。为了提高效益，陆步轩让妻子的哥哥去别人店里学习。

　　生意不好时，赶上拆迁。因合同没到期，陆步轩坚持开业，“楼上拆迁，我们在楼下卖猪肉。”拆迁队出了事故，陆步轩的店面被迫关停，搬走后房东没有支付他违约金，老实的陆步轩没好意思向房东要。

　　没有了店面，陆步轩一家没了收入来源。这时，一个混得不错的同乡引荐他去当地一个重点高中教语文，这让陆步轩一下有了希望。

　　这所高中的校长亲自接待陆步轩，并对他的学历很欣赏。校长让他回家准备一节课的教案，两个星期后来学校试讲。陆步轩兴奋的准备完教案，每天练习。到了如约的那天，校长说暂时不用试讲，你回去写一篇关于教育的文章，两个星期到学校来。

　　半个月后，陆步轩拿着准备好的文章，来到学校。此时校长对他的口吻跟前两次完全不同，最后校长告诉他：“学校暂时不缺人手，你到我们下面的民办初中去试试。”几番周折，让他非常生气，“不就没给你好处吗，我不干了。”陆步轩失望的走了。

　　回到家，陆步轩四处找店面，几个月后，肉铺开张，并取名“眼镜肉店”。“这让我们的店比五大三粗的屠夫多少有点文化气息”，陆步轩笑道。

　　当年的北大才子沦为卖肉的屠夫，陆步轩把不甘留在心底。

　　肉店开张后，陆步轩一直躲着乡亲。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被人认出来了，陆步轩感慨，那时自己那成了老家人的笑料。

　　妻子的哥哥学成归来，陆步轩终于把不靠谱的杀猪师傅炒了，生意走上了正轨。

　　陆步轩一直坚持诚信经营，眼镜猪肉店成了市场里生意最好的一家。“后来一天能卖十几头猪，赚几千块钱。”陆步轩开心的说。那时陆步轩顾不上吃饭，以酒代水，每天喝10瓶。

　　2003年的一天，陆步轩正操着刀砍肉，曾近高中同学找到他。这个成绩不好的同学，已当上机械厂厂长。他告诉陆步轩：“自己的厂里有一批切肉机，希望帮忙推销一下。”并拉来一个切肉机免费让陆步轩使用。

　　几个月下来，效果不错，一天能让他多卖好几头猪。同学又找上他，说请了当地电视台来做广告，到时帮忙宣传一下。陆步轩答应了，随着生意忙，他把这事抛到脑后。

　　记者如约来到眼镜肉店，那天陆步轩送肉的摩托车被交警查扣，正在为赎回摩托车烦心。他把记者当成税务局来调查偷税的，随便应付了一下。记者表明身份并帮他赎回车，心情大好的陆步轩才接受了采访。

　　不久“昔日北大生 今日卖肉郎”的专题报道面世，之后陆步轩接受了全国多家媒体的采访，成了当地远近闻名的名人。

　　这一年，是陆步轩人生的转折。

辞职后的陆步轩 

　　3、 辞去公职 拾起屠刀

　　2003年，陆步轩的事迹红遍中国，媒体对他的报道褒贬不一。陆步轩明白自己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抱着“日子要过，肉照卖”的心态，陆步轩继续卖肉。

　　名人效应并没有影响店里猪肉的销量，从那之后肉铺门口，每天会停下几辆黑色小轿车，常有官员从车上下来看望他。陆步轩称：“我是当地的负面新闻，他们希望早些解决我的问题。”

　　2004年，人事部门的官员找到陆步轩，告诉他：“当地岗位随便挑，想去哪就去哪。”此时，陆步轩已经38岁，“政治上已没有了前途”，思前想后，陆步轩选择能做学问的清水衙门——长安区史志办，重新又成为一名正式国家干部。

　　进入体制后，陆步轩把“眼镜肉店”的生意交于妻子和弟弟管理。

　　作为退二线官员过度的单位，陆步轩在这里很轻松。闲暇之余他花半年写了一本自传《屠夫看世界》。

　　2005年，陆步轩买了房。同年，单位有只需一人交5万元集资建房政策。陆步轩当时很兴奋，“好政策让我赶上了”，但交钱后单位迟迟不见动静。

　　2006年突然有一天，领导开会称：“合建房改成团购房，同意的人再交10万诚信金，不同意的退换5万本金，没有利息。”那天陆步轩喝了酒，借着酒劲，在会上说：“我听这合同咋想李鸿章签订的？”引得全场大笑，当时让领导下不来台。

　　会后领导找他谈话：“我们也没办法，你以后少喝酒，注意说话方式。”陆步轩酒醒了大半唯唯诺诺地应着。

　　陆步轩自称，自己有酒后容易放炮的毛病，现在虽喝酒但很少再喝醉。一波三折，最后陆步轩还是买了单位的房子。

　　2008年，经同学介绍，陆步轩结识北大另一个“猪肉佬”陈生，陈生希望能和陆步轩合作猪肉生意并邀请陆步轩去广州。

　　2008年5月，陆步轩赴约，在广州，两人就白猪和土猪哪个好进行一次辩论。陆步轩认为：“土猪肉肥价格贵、卖相不好、生长周期慢。”不容易在市场推广。陈生反驳：“土猪肉好吃啊。”并当场用白猪肉和土猪肉对比。陆步轩称：“土猪肉口感确实比白猪肉好吃多了。”

　　陆步轩在广东玩了十余天后，与陈生告别。最后谁也不服谁，互相保留意见。

　　回到西安，在档案馆的办公室里，陆步轩开始思考未来的路。是每天无聊地在办公室上网看笑话，还是去更广阔的天空看看。期间陆步轩和陈生一直商量着公司的事情。

　　2009年，陆步轩答应给陈生的“屠夫学校”写教材。同年遇上档案馆升级，单位开始修县志。陆步轩开始了“工资不高，事不少”的日子，他担任地方志编写工作的主力。他调侃：“我们这种单位，大多数人都是走后门进去，水品太差。”

　　2010年，陆步轩骑摩托车摔断了腿。他请了3个月假，回家休养。主力的缺失让编辑工作乱了套，上级检查的日子快到了。在家躺了40天的陆步轩，被同事抬到办公室，连续4天4夜没下楼。

　　工作圆满完成，陆步轩回去继续休息。这时他想起答应陈生的事情还没做。养伤期间，陆步轩根据自己的经验，写了10万字的讲义。

　　痊愈后陆步轩四处走访调查，把教材增加到14万字，可以勉强使用。

　　谈到屠夫学校，陆步轩解释，这是公司内部培训班，负责为公司培养储备人才。办学校的想法也是喝酒时的一时兴起。

　　2009年，陆步轩再一次来到广州。在同学聚会上，陈生吐槽：“现在人才很难招啊。”其中一个同学说，可以办一个学校。酒过三巡的陆步轩没太在意，第二天一早，酒醒后的陆步轩被陈生拉到办公室，在这里众多记者的长枪短炮等着他。

　　这时，陆步轩后悔昨日只顾喝酒聊天，没把那句玩笑话放在心上。面对记者的提问陆步轩只能草草应付。后来，事情被歪曲报道“陆步轩将要辞去公职，去广州屠夫学校任教。”最后迫于压力，陆步轩出面澄清，自己只是协助，并未辞去公职。

　　上班12年，陆步轩每天过着打酱油的日子。区志办的人员不断变化，领导换了好几茬，陆步轩混成了“几朝元老”。期间他用积蓄，置办两套房子和一间门面。

　　今年9月，陆步轩辞职，同时换了一个广东手机号，这预示陆步轩和过去说再见的日子到了。谈到辞职，陆步轩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后悔，自己因猪肉出名，现在想回到猪肉行业，为行业做点贡献。

　　目前屠夫学校的教材已编到20万字，课程增加到七八门。壹号食品已有13000多员工。陆步轩称：“教材还在不断完善，猪和人一样，一生都会生几次病，目前我们只能通过现有的案例编写教材。”

　　现在，陆步轩每天都很忙，每天都在为公司的事奔波。10月初，陆步轩将带队收购一家陕西的食品公司。现在壹号食品入驻天猫商城，并开设自己的直营店。

　　采访期间，陆步轩手机多次响起，他都会摘掉眼镜，掏出智能手机，缓慢的打字回复。谈到互联网，陆步轩坦称：“我对这个不了解，但我可以慢慢学，人都会进步的嘛。”

　　谈到现在的感受，陆步轩称：“我对收入要求不高，但工资水平决定自己的社会价值，现在每天忙碌，自己很满意现在的状态。”

　　卖猪肉是个体力活，陆步轩明白很多年轻人不会选择这个行业，但他看好公司的未来。

　　这些年，陆步轩为生计四处奔波，子女一直由丈母娘照顾。陆步轩感慨：“孩子成绩不好，我以后会多花些时间陪他们。”

　　在公司，所有的员工都认识他，见面都会尊称他为“陆老师”，他不再是那个每天在清水衙门里点卯的陆步轩。

(责任编辑：姚舜 UN868)
2016-09-26 08: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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