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最高法决定再审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一案

　　记者8日从最高人民法院获悉，最高人民法院已于6日决定依法提审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一案，按照审判监督程序重新审判，并于8日在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向聂树斌的母亲送达了再审决定书。

　　简介

　　21年前已被执行死刑

　　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一案，河北省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于1995年3月15日认定聂树斌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强奸妇女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宣判后，聂树斌不服，以是初犯、认罪态度好、量刑太重为由提出上诉。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于1995年4月25日作出判决，认定聂树斌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强奸妇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同年4月27日，聂树斌被执行死刑。

　　回顾

　　“疑似真凶”死后10年出现

　　1994年8月5日，河北省石家庄市液压件厂女工康某在该市西郊孔寨村附近一块玉米地里被强奸杀害。一个月后，原鹿泉市综合职业技校校办工厂工人聂树斌被警方以该案嫌犯名义抓捕，并于次年被判刑并执行死刑。

　　王书金的出现让聂树斌案最早出现了转机。王书金48岁，河北省广平县农民。2005年1月，逃亡10年的王书金在河南荥阳落网，后供述多起强奸杀人案，其中包括1994年的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

　　王书金案二审二次开庭前，王书金曾向辩护律师透露，河北方面曾派工作组进驻看守所“做工作”，逼他翻供，要他否认是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强奸杀人案的凶手。“因为工作组的人打了他，他忍受不了才说了假话。因此他向山东高院法官声明：他在工作组面前讲的一切都作废！”辩护律师彭思源解释说。目前，王书金案处在死刑复核阶段。

　　进展

　　复查认为原审判决缺少证据

　　2014年12月，最高法指令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该案进行复查。山东高院经复查认为，原审判决缺少能够锁定聂树斌作案的客观证据，在被告人作案时间、作案工具、被害人死因等方面存在重大疑问，不能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性，原审认定聂树斌犯故意杀人罪、强奸妇女罪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建议最高法启动审判监督程序重新审判，并报请最高法审查。

　　最高法经审查，同意山东高院意见，认为原审判决据以定罪量刑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决定提审本案。

　　母亲：“终于看到司法的阳光”

　　8日， 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一间阅卷室内，72岁的张焕枝神情凝重。 对聂树斌案的复查已持续了整整一年半，接过法官递过来的再审决定书，张焕枝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不过数百字的决定书，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端详着，看了不下十分钟，然后一笔一划地在送达凭证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作为一个母亲，对这个再审决定我很满意。我奔波了20年，终于在今天看到司法的阳光照过来了，这些年我没有白努力。 昨天来得很匆忙，还没来得及到聂树斌的坟上去，回去我会第一时间上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相信聂树斌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很欣慰的。”泪水顺着她的面庞不住地流淌， 代理律师李树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安慰着。

　　“我跟这个案子十几年了，从黑头发到现在头发都白了，我们还有一些证据，下一步我也会提交给最高法，配合好最高法的提审工作。 ”李树亭同样十分激动。

　　释疑

　　1 复查为何4次延期？

　　不存在所谓的干扰和阻力

　　山东高院： 山东高院立案复查聂树斌案后，对案件事实和证据进行了全面的审查。复查期间，申诉代理律师多次提交新的证据材料及线索。因案件特别重大、疑难、复杂，案发和审结时间久远，相关证据材料及线索的调查核实工作涉及面广，工作量大，经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批准，先后四次延期。在我院复查期间，调查核实工作以及听证会的召开，都得到了河北省有关部门和原办案单位的积极配合和支持，不存在所谓的干扰和阻力。

　　2 上诉在行刑之后？

　　上诉状的落款日期应属笔误

　　山东高院：聂树斌执行死刑的具体时间及程序不是影响原审判决定罪量刑的事实，但所谓的“雪地行刑”牵涉司法公信。

　　经查，河北省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卷宗中聂树斌执行死刑验明正身笔录载明，聂树斌系1995年4月27日被执行死刑。执行死刑现场照片拍摄于石家庄市滹沱河刑场，照片中显示的不是雪地，而是沙地。聂树斌1995年4月27日被执行死刑的事实确凿。

　　对于聂树斌上诉状落款日期为1995年5月13日的问题，聂树斌案原审卷宗中所附聂树斌亲笔书写的上诉状落款日期确实是“一九九五年五月十三日”。我们委托鉴定机构对该上诉状的笔迹、指印进行了鉴定。鉴定结论是，该上诉状的笔迹与聂树斌亲笔供述及相关讯问笔录中聂树斌签名等笔迹系同一人所留，指印系聂树斌所留。

　　聂树斌曾经向二审法官确认上诉状是其本人书写。因此，聂树斌上诉状的落款日期应属笔误。

　　3 是否遭刑讯逼供？

　　未发现聂树斌曾遭刑讯逼供的证据

　　山东高院： 从复查情况看，聂树斌自己在侦查、起诉、审判等阶段均没有讲过刑讯逼供问题，也没有发现刑讯逼供的证据。在聂树斌案复查期间，有关聂树斌被刑讯的线索主要有三条。我们对这三条线索都进行了核查。

　　据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讲，她听聂树斌的辩护人张景和说过聂哭诉承认有罪是被打的。

　　在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复查期间，张景和证称他没有对张焕枝讲过聂哭诉被刑讯的话。我院复查期间，经了解，张景和因脑中风丧失语言功能，无法作证。

　　申诉代理律师提供的河北省保定监狱服刑罪犯纪会谦证称，他与聂树斌同监室羁押，看到聂身上有伤，听聂讲被刑讯逼供。

　　经我院调取聂树斌和纪会谦在石家庄市看守所羁押原始记录，证实纪会谦与聂树斌在不同监室羁押。

　　申诉代理律师向我院提供若干片段视频资料，称该视频资料是从某教授处获得，内容是一名男子自称与聂树斌关在一个号里，看到聂树斌身上有伤，哭诉被刑讯。

　　经我院调查确认，该男子系李某某。经调取李某某在石家庄市看守所羁押原始记录，证实李某某与聂树斌在不同监室羁押。我院直接向李某某本人调查取证时，李某某称并不认识聂树斌，所说的话都是瞎吹的，并称某教授提交视频资料未经其本人同意。

　　4 聂树斌签名被伪造？

　　卷宗6处签名非本人书写，但指印属实

　　山东高院：经委托鉴定，聂树斌案原审卷中《送达起诉书笔录》、送达起诉书的《送达回证》、《宣判笔录》、送达一审判决书的《送达回证》、送达二审判决书的《送达回证》、执行死刑的《验明正身笔录》共6份材料上，“聂树斌”签名确实不是聂树斌本人书写，但相应签名上的指印均系聂树斌本人所留。

　　多知道点儿———

　　“提审”是什么司法程序?

　　中国政法大学刑诉法教授洪道德告诉记者，按照法律规定，提审有三种情形，分别是一审提审、死刑复核提审和再审提审。

　　我国刑诉法第二十三条规定，上级法院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审判下级法院管辖的一审刑事案件；下级法院认为案情重大、复杂需要由上级法院审判的一审案件，可以请求移送上一级人民法院审判。

　　对于死刑复核提审，刑诉法也做出规定，中级法院判处死刑的一审案件，被告人不上诉的，应当由高级人民法院复核后，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高级人民法院不同意判处死刑的，可以提审或者发回重新审判。

　　而最高法对聂树斌案提审则属于再审程序中的提审，洪道德表示，做出生效判决的法院的上级法院，都有提审案件的权力，并对案件进行再审。这属于审判监督程序中的提审。

　　最高法提审聂案有何考虑?

　　在此之前，最高法直接提审的情形甚为罕见。洪道德表示，按照法律规定，山东高院只能对案件进行申诉审查，审查结束以后做出什么样的处理并不在授权范围内，应该报告最高法。

　　最高法可以就复查结果做出两种决定，即再审或不再审。在决定再审的基础上，又可以有三种处理，一是指令山东高院由复查进入再审，二是指定山东高院以外的其他高院再审；三是最高法决定自己提审。

　　“就本案来讲，最高法院决定再审并自己提审，我们应该看到最高法在维护法律权威方面所做的努力，也意味着最高法愿意在聂树斌案上承担最后责任，包括政治责任、法律责任和社会责任，这个责任是非常重的。”

　　聂案被提审后将面对什么?

　　洪道德告诉记者，将由最高法相关业务庭派出3到5名法官组成合议庭，鉴于办案的被告人已经不在世，按照法律规定开庭审理和不开庭审理均可。不论是开庭还是不开庭，都要做出再审判决或裁定。

　　按照法律规定，最高法再审依然有三种可能：

　　一是改判，包括彻底改判和部分改判，这要依据合议庭对案件事实的认定。

　　二是维持原判，经过提审之后再审，没有发现判决错误，或者原判结果整体上合法。

　　另外最高法还可能撤销原判发回重审，其中包括两种情形:

　　一种是经过最高法合议庭再审，发现原来的诉讼程序重大违法，最高法撤销原判后可以发回一审石家庄中院或二审河北高院重审；而如果最高法再审认为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也可以撤销原判发回重审，原则上是发回二审法院重审。

　　链接

　　近年被平反的冤案

　　赵作海案

　　2002年，河南商丘农民赵作海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缓。被关押11年后，2010年4月，当年的“被害人”在当地出现，一个月后赵作海被宣告无罪释放。

　　呼格案

　　1996年4月9日，呼和浩特卷烟厂工人呼格吉勒图报警称在一公厕内发现女尸。48小时后，警方认定呼格吉勒图就是犯罪嫌疑人。1996年5月，呼市中院判处呼格吉勒图死刑。6月10日，18岁的呼格吉勒图被执行枪决。

　　2005年，另案落网的赵志红称自己是该案的真凶。2014年，内蒙古高院再审宣告呼格吉勒图无罪。

　　陈满案

　　1992年12月，海南海口发生一起杀人、放火案，46岁的四川人钟某被杀害。1993年9月，四川人陈满被逮捕。1994年11月，海口中院一审判决，判处陈满死缓。2015年，最高检向最高法提出抗诉。2016年2月，浙江高院对陈满案再审公开宣判，宣告陈满无罪。至此，陈满已蒙冤在牢中度过了23年。

　　本组稿件综合新华社等

责任编辑：王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