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这些年，“火”过的那些新闻发言人

　　又到全国新闻发言人培训班开班时。

　　3月28日，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宣部部长刘奇葆与全国新闻发言人培训班学员座谈，强调：新闻发言人站在新闻发布工作最前沿，必须具备过硬的能力素质，“要会说话，以坦诚开放、理性平和、简明朴素的话语，让发布的信息可信、可用、可亲。要敢担当，在潮头起舞，不怕打湿羽毛，需要时能站出来、冲上去”。

　　“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注意到，13年前的2003年9月22日，第一期全国新闻发言人培训班开班，来自教育部、环保总局、卫生部等66个部委的一百多名新闻发言人受训，曾任铁道部新闻发言人的王勇平、教育部新闻发言人的王旭明等，都是这期培训班的学员。

　　中国新闻发言人制度，建立于1983年，迄今已有33年。培养了多少新闻发言人？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统计数据，这其中，有的人获得了媒体的诸多好评，也有人在争议声中离开。

　　李肇星

　　“季羡林给我两条建议：不说假话；真话不全说”

　　前外长李肇星，履历表中有两段担任新闻发言人的经历：一段是在他担任外交部长之前，1985年至1990年曾任外交部新闻司副司长、司长，外交部发言人；一段是在他卸任外交部长之后，曾任十一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至五次会议的大会发言人。

　　“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3月20日发表的《李肇星干过的几件特殊事：让克林顿写下道歉书》一文，盘点过李肇星在外交领域中，舌战美国名嘴等强硬表态。在发言人舞台，这位既被称为“诗人外交家”、又被称为“铁嘴外长”的发言人，也常有强硬表态，且机智幽默经常妙语连珠。

　　2010年在十一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首场新闻发布会上，有外媒记者提问：三个“T”（贸易问题、台湾问题、涉藏问题）加深了中国和西方的误解，让人担忧。李肇星回应说：“中国是一个有着悠久文化历史传统的国家，在很早很早以前，我记不住多早以前，有一个人老是担心‘天要塌下来’，所以睡不好觉也吃不好饭，顾虑重重，这就是中国的成语‘杞人忧天’的来源”。

　　回应关于西藏的问题时，李肇星还曾引用仓央嘉措的诗，“为了帮助你看清楚一些谎言，我推荐你读几首诗，西藏一个著名的爱情诗人叫仓央嘉措，他是六世达赖喇嘛，在一首诗中，他非常深刻地指出，有些谎言往往看起来是非常艳丽的、闻起来是香气喷喷的，所以要千万注意”。

　　在历次全国人代会记者会上，军费开支都是外媒的必问题。2012年，在十一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上，李肇星回应说：“我突然想起来一句希伯来的古代谚语，那就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觉得我们应该让上帝多笑一笑了，我们要多思考思考，我正在思考的问题之一，就是怎么好多西方记者年年就特别盯着中国的军费问题”。

　　李肇星曾对记者说，为了当好外交部发言人，他曾经向季羡林取经，“刚当新闻发言人时，我心里也不太有谱，于是我去请教国学大师季羡林，当时季老告诉我新闻发言人的两条准则，这也成为了我后来一直遵循的准则。”这两条准则就是：不说假话；真话不全说。不说假话是最重要的，但是面对有些问题，真话也不能全说，要有最合理的方式来应对。

　　赵启正

　　“越是敏感问题，越是要回答”

　　跟李肇星相同，赵启正也是1940年生人，不过，他比李肇星大了10个月，现已76周岁。学物理出身的他，在上海工作多年，曾是浦东新区管委会的首任负责人，还当过上海市副市长。1998年进京任职，曾任中央对外宣传办主任、国新办主任，被成为“中国政府公关总管”、“中国第一新闻官”。

　　自2009年至2012年，赵启正是全国政协十一届二次、三次、四次、五次会议新闻发言人。这期间，他回应一些尖锐提问的表现，给公众留下了深刻印象，更被记者评价为“问不倒的发言人”。

　　他曾被问及“海外孔子学院会不会引起美国语言输出的逆差”，他回应说：中国的小学、中学、大学有2.4亿人在学英语，还需要建立美国语言学校吗？回应“谷歌退出中国事件”时，他说：好马要吃好草，所以回头的马是聪明马。他也曾被问到军费问题，他建议提问记者耐心等两天，人大会议开幕后会公布，“我提前宣布，好像表现我太性急了”。

　　2012年王立军事件发生20多天后，在全国政协十一届五次会议新闻发布会上，赵启正被问及这个问题。

　　他回应说：据我所知，王立军目前正在接受有关部门的调查，调查工作也取得了进展。他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他已经请假不出席这次会议。王立军事件发生后，一些媒体进行了报道，这些报道都是“拼图式”的，由于资料并不全面，缺的地方就靠想象绘制了，因此这些“拼图”都是不准确的，甚至是荒唐的。王立军事件是一个孤立发生的事件，建议你不要做过多的想象。近年来，重庆的经济建设、社会发展取得了很多成就。你如果有兴趣，在全国人大开幕的时候，你可能会遇到薄熙来，你采访他就是了。

　　当时，薄熙来尚未落马。赵启正事后接受采访时说，上述关于王立军事件的回应，事先完全没有口径，完全是他自己的应答，“据我了解，事后中央还是很满意的”。

　　“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注意到，卸任全国政协会议发言人后，赵启正现在还担任着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院长，也很忙碌，出版了《直面媒体20年》等作品，多次参加论坛谈论如何做好新闻发言人工作，公开表态说“越是敏感问题，越是要回答”，“本来你只是感冒咳嗽，回避，不回答，外界就会猜测你是得了肺癌”。认为发布会要成功，不是发言人一个人的事儿，“是跟记者合作才能够（成功）。如果大家的问题很平淡，这个发布会就完了”。

　　吕新华

　　回应周老虎提问“你懂的”

　　赵启正卸任后，接替他担任全国政协会议新闻发言人的是吕新华。

　　吕新华生于1951年1月，现年已65周岁，在外交部工作多年。

　　自2013年至2015年，吕新华是全国政协十二届一次会议、二次会议、三次会议的新闻发言人。“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发现，虽然以全国政协新闻发言人的身份只有3次亮相，可吕新华常用网络语言回应敏感问题。

　　2014年在全国政协十二届二次会议发布会上，有记者提问关于周永康的问题，当时周永康还未被调查。

　　“实际上，我和你一样，从个别媒体上得到了一些信息”吕新华回应说，他介绍了2013年中纪委打虎拍蝇的情况，然后表态，“我们严肃查处一些干部，包括高级干部严重违法违纪的问题，向全党全社会表明，我们所说的不论是什么人不论其职位有多高，只要是触犯了党纪国法，都要受到严肃的追查和严厉的惩处，绝不是一句空话。我只能回答成这样了，你懂的”。

　　一年后，在全国政协十二届三次会议发布会上，有记者提问：近期还会不会有更大的老虎落马？

　　吕新华再次采用了网络语言，“我套用一个网络热词，就叫‘大家都很任性’”，他说，任性就是大家都支持，有老虎的话都把他挖出来，“在反腐斗争中，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发现多少查处多少，绝不封顶设限，没有不受查处的‘铁帽子王’”。

　　离开发言人舞台后，谈起自己成为“网红”，吕新华笑着对记者说：“我这个人总体上比较严肃，但也有点小幽默，平时也爱打个趣、逗个乐什么的。用网络语言是接地气的表达，但也不能为用而用，那样会很生硬。‘你懂的’‘任性’‘铁帽子王’都是老百姓熟悉的词，用好了能引起共鸣。”

　　目前，吕新华是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出席了今年的全国政协十二届四次会议。

　　秦刚

　　数次在新闻发布会上“反击”外媒记者

　　“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注意到，外交部是我国最早建立新闻发言人制度的国家部委。1982年3月26日时任外交部新闻司司长钱其琛第一次作为发言人答记者问，1983年3月1日，齐怀远作为第一位正式发言人出现在媒体面前。

　　30多年来，已有30多位新闻发言人交替亮相，例如上文提到的李肇星，还有被称为外交“名嘴”的章启月、现任国家预防腐败局副局长的刘建超等等。在这些发言人中，秦刚显得有些特别，数次在新闻发布会上“反击”外媒记者，有媒体用“刚猛”这个词汇形容他的发言风格。

　　回应关于自由赴藏采访的提问时，秦刚曾表示，“无论关于西藏还是新疆，我想和有关记者说几句话。我希望你们能够基于现实、而不是基于你们的幻觉来进行报道”；有记者曾求证朝鲜领导人金正日的儿子金正恩访华的有关传闻，秦刚说，有关报道是“无中生有”：“你知道中国有一句成语叫走火入魔吗？”

　　秦刚也曾经回应关于中国军费开支的提问，他说，“中国人民解放军不是只端着红缨枪的童子军。”国外有些人总是希望中国是长不大的童子军。“如果是那样的话，谁来维护国家安全？！怎么维护世界和平？！如果是那样的话，中国就安宁了？地区就稳定了？天下就太平了？”

　　他还表示，即使是童子军，他的个头也是一年比一年长，他的脚也是一年比一年大。你不能让他总是穿着以前的小衣服、小鞋吧？

　　秦刚是北京市第十四届人大代表，2013年以来，每年的北京市人代会，他都会出席，还曾在2013年的北京市十四届人大一次会议上，接受了“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的专访。

　　当时，“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在会议间隙找到他、提出采访要求，他正准备打电话，扬了扬手机，无奈地笑了笑。“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以为采访没戏了。未料，3分钟后，他主动找到“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刚才是你找我？有事吗？”随后就接受了近1个小时的采访，谈担任新闻发言人和人大代表的不同，“做外交部新闻发言人，是了解世情，每天都在不间断地跟踪世事的发展变化，当市人大代表是要洞悉世情，也就是北京这座城市发生的事情，要了解老百姓在想什么、他们需要什么”。

　　2015年1月，秦刚由外交部新闻司司长，转任礼宾司司长，自此离开了新闻发布台。礼宾司的职责包括承担国家对外礼仪和典礼事务，组织协调国家重要外事活动礼宾事宜等等。2015年以来，国家主席习近平的多次出访，随行人员中就有秦刚。

　　王勇平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悲剧人物”

　　王勇平是铁路系统的老人，曾在广铁集团公司、羊城铁路总公司、广州铁路公安局这三个单位，工作了30年。2003年，他的工作发生变化，从广州铁路公安局党组书记岗位，调任铁道部政治部宣传部部长、新闻发言人，自此开始了他为期8年的新闻发言人生活。

　　“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注意到，担任铁道部新闻发言人的前几年，王勇平曾获得好评，他曾公开表示，自己将发言人与记者的关系视为“富有挑战性的朋友关系”，而“不是敌人的关系”。每年春运，他都会多次接受采访，就“黄牛票”等铁路系统的问题接受轮番提问。2010年春运，一次做客官网时，他还曾调侃：“在访谈前有网友温馨提示我，多穿衣服，戴上安全帽。意思是告诉我，要有挨拍的足够心理准备。”

　　在2011年7·23温州动车事故新闻发布会上，被问到“为何救援宣告结束后仍发现一名生还儿童”时，他称“这只能说是生命的奇迹”。之后，被问到为何要掩埋车头时，他转述了现场铁路部门的解释：“环境非常复杂，下面是一个泥潭，施展开来很不方便，所以把那个车头埋在下面盖上土，主要是便于抢险。目前他的解释理由是这样，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这两句话“生命的奇迹”和“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使王勇平成为舆论炮轰的对象。此后，他告别新闻发言人生涯，远走波兰，成为铁路合作组织中方代表。2014年，他回国担任中国铁路总公司文联主席兼秘书长。2015年11月正式退休。

　　退休前夕，王勇平自7·23事故新闻发布会后首次直面媒体，接受了“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专访，披露了当时那场发布会前后内情。

　　他说，“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这句话是有语境的，“当时网络上盛传埋车头是掩盖证据，掩盖事实。我回答说我下飞机时，问接机的同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给了我一个解释，说掩埋车头是为了便于继续抢险，因为当时抢险现场狭窄，有一个泥潭，必须先填埋后才有助于继续的救援。事实上，这是举世皆知的事故，任何方式也掩盖不了。其实话说到这里也就可以了，可是为了得到媒体朋友的信任，我又补充了一句，‘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

　　至于“这是一个奇迹”，这个话是回答关于小伊伊的提问，“提问说在铁道部停止救援后，在吊车时发现一个活着的小生命。当时列车已经经过了多次地毯式的搜救，并且生命探测仪也显示没有生命迹象了，我们不可能在还有生命的情况下停止救援，事实上铁道部一直也没有停止搜救，即便是起吊列车时，也是分层起吊的，这才有可能发现幸存的小伊伊。小伊伊顽强的生命力让我感到是一种奇迹。所以我就做了这样的答复”。

　　他坦言，“从后来发生的情况看，或许换一种表达可能更好些”，可历史不会重演。“即使历史重演，我仍要承担我的责任，但是我会考虑得更全面、更稳妥”。

　　他对“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说，“我认为我的人生是很充实、有意义的，我从来就没有感觉自己是悲剧人物”。

　　近日，人民铁道网正在连载王勇平的作品《行走在亚欧大陆桥上》。王勇平曾对“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透露，“退休后，我还会对书画、摄影、旅游这些有益身心健康的事情保持兴趣，也会应邀从事一些讲学培训的工作”。

　　王旭明

　　“谦虚一点60分，自恋一点80分”

　　到今年，王旭明卸任教育部新闻发言人已有8年，可是他担任教育部新闻发言人5年间（2003年至2008年）的表现，仍然时常被提及。

　　“教育买衣论”。针对“上学贵”等问题，他回应说：人们对学费问题应当转变观念。北大、清华这些优质教育资源是有限的，自然比较贵，不是所有人都消费得起的。就好比逛市场买东西，现在很多人不考虑自己实力如何，都想让孩子往好学校里挤，这是非理性的，也是形成“上学贵”观念的重要来由之一。

　　“名校生养猪论”。谈到名校大学生就业问题时，他说：有科学知识的人去养猪，会在养猪的领域创造新的奇迹，而不是单纯的重复劳动，简单性的劳动。所以，要呼吁媒体引导社会转变就业观念，有一个良好的舆论环境，共同努力促进大学生就业。名校生养猪，媒体不必哗然。

　　“媒体无知论”。谈到教改进展时，他说：中央政府为了让困难学生上大学，已经拿出了几百个亿。但是对这样一个完整体系，我们宣传的还不够，特别是我最近还看到很多舆论在呼吁穷孩子怎么穷，希望社会各界伸出援助之手，我认为如果往浅的说是无知，深的说是对国家政策的漠视。

　　“新闻发言人熊猫论”。2006年12月，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新年招待会上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说：我的态度就是与媒体和记者交朋友。虽然也经历过磨难、挫折和怀疑，但我到今天这个态度不动摇。希望媒体能像保护大熊猫一样保护我，这也是在保护媒体的朋友，也是在保护媒体自己。

　　王旭明的上述表现，引起广泛争议，被称为另类官员，甚至有人要求他辞去新闻发言人职务。王旭明自己也曾自揭印象最深的三句网友恶骂：“三条，有千千万万个王旭明，有一个王旭明就足够了，这是一条；还有一条说见过羞耻的，没有见过这么不知羞耻的；第三条，王旭明啊，他是作为发言人，在他生下来的时候他妈妈怎么没给他掐死？这是给我烙印非常深的三条”，他说。

　　2008年7月，王旭明告别新闻发言人舞台，转任语文出版社社长。当年接受新京报采访时，他说这次转任是升职，而且不是明升暗降，卸任发言人的感受是“欲哭无泪，如释重负”。对于担任新闻发言人期间的表现，他自评说：“谦虚一点60分自恋一点80分”。

　　不同于其他卸任的发言人，转任后王旭明继续“发言”，多次批评当下的语文教学是“假语文”，充斥假元素；呼吁中高考取消英语科目，提高汉语测试比重等等，因此，他又获得了“疯狂社长”这个称号。王勇平“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事件后，他还曾发表公开信，认为王勇平语言不当。

　　“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注意到，王旭明曾在新京报撰文，讲述自己的新闻发言人情结：“打个比喻，我跟新闻发言人这个职业，就像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从不相识到谈恋爱、到结婚、到生孩子成立家庭、到离婚、离了婚还仍然彼此热爱对方的过程”。

　　“政事儿”（微信ID：gcxxjgzh）撰稿：新京报记者 王姝

　　编辑：戴玉玺

责任编辑：向昌明 SN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