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盖井”被指成腐败“自留地”

　　10月29日，能源金三角腹地的陕西省定边县樊学镇段前山，号称榆林慈善协会的一个井场内，采油机正常运行着。尽管该协会一位负责人自称，其八个油井生产所得都用于慈善事业，但当地官方一位人士向《中国经营报》记者称，这些油井都是打着某协会、某项目部的名义来搞油井，实际上都是有能力的个人弄的井。

　　实际上，定边县榆林慈善协会在当地还有别的井场，其中有一个井场另有23口井。榆林慈善井场一位粱姓负责人向记者表示：“其实他们的油井是有手续的。”

　　“揭盖井”往事

　　这位负责人所称的承包井，其实就是在当地流行多年的“揭盖井”。业内人士介绍说，“揭盖井”其实是国有大油田公司，在2008年左右对外承包的部分“低产井”。这些“低产井”因为产量低、运营、管理费用过高，大油田公司不愿采的一部分井口。

　　这些“低产井”曾长期被封闭，但在长庆油田冲击产量的时期，又被重新揭开，被承包给各个有关系的油老板。油井被承包后，承包方将生产的油，向长庆油田出售。但在实际运作的过程中，当地承包的“揭盖井”生产的原油有部分流向黑市。

　　在曾经落马的中石油长庆油田部分头头主政时期，“揭盖井”成为油田部分权力者腐败的源泉。《民主与法制时报》曾经报道，在长庆油田冉新权主政时期，有多位神秘商人与油田公司合作开发“揭盖井”。影响最大的神秘商人曾在陕西延安志丹县拥有200口井。这个神秘商人成立的宁夏兴俊实业公司在能源金三角区域很知名。不过此后因中石油反腐风暴，该公司逐步声名滑落。

　　业内人士称，早在1994年，中石油就与陕西省政府签订石油开采“413”协议。此协议约定，从长庆油田划出约1000平方公里的油田矿区给地方。

　　上述协议表示，陕西榆林、延安石油产区可以开采、经营石油。2003年前后，民间资本纷纷投资油井。但此后陕西省政府又利用该省1号企业延长石油集团，作为整顿收购平台，对私人油井和县办油井等进行了整合。整合后，私人油井等基本被装入延长石油集团，各产油县在延长集团下属部分采油厂拥有少量股权，但私人油井都被低价收购。

　　然而，拥有能量的私人油老板，并未在上述油井整合中全军覆没。少油油老板，在此后几年又通过长庆油田的“揭盖井”，重新杀入石油开采行业。

　　在 “揭盖井”盛行的前几年，陕北不少有能量的老板，开始打着一些协会的名义采油。这些老板基本上没有石油开采资格，因此与油田公司合作。部分老板甚至在“揭盖井”的井场内偷打新油井。一般的“揭盖井”产量低、产出少，而只有新打的经过国有油田公司帮忙勘探的油井，产油多、收益自然高。

　　业内人土表示， 在上述新打井的过程中，地方权力者也可以得到工程，从而完成权力寻租。

　　领导“自留地”

　　在省级政府加大打击力度的时期，黑油井也自行关闭了一段时间，等风声一过又重新被开启。县级地方监管部门，因为有利益纠缠，往往也疏于监管，甚至“睁一只眼儿，闭一只眼儿”。

　　当地多位不愿具名的县级监管部门工作人员对本报记者表示，其实他们也知道一些情况，但能做这个生意的人都有背景，一般部门也不敢惹。定边县国土局工作人员的答复是，如果想查一口井的详细资料，需要知道油井的井号以及详细位置，因此他们也不掌握“黑油井”的详细信息。该县环保局人士称，对于黑油井的污染监管，当地环保确实有责任，但是由于“黑油井”地处偏僻，很难被发现，也很难监管。

　　本报记者就此协会油井的事情电话向定边县工贸局求证。该局王局长表示，工贸局只是一个协调油井分服务机构，其他的并不清楚。而靖边县的石油办也称，他们地方只负责长庆油田移交地方的部分管理职能，比如井口归工商，运输归公安和交通等。因此，造成地方谁都能管，又没有人愿意管的现实。业内人士指出，如此生态，也成就了利益纠缠，监管流于形式的现实。

　　严打受阻于“利益链”

　　事实上，油区当地政府也一直在整治与打击“黑油井”，但是现实的局面显示，“黑油井”根治难在利益纠葛治理。

　　据《榆林日报》报道，早在2010年，定边县就决定从4月25日至6月10日，集中开展油区开发秩序治理整顿活动。内容包括，核实井场位置、井数，重点项目建设实施进度，乡镇部门服务监管情况，以及安全环保防护设备配备，各项应急措施、装备使用情况。同时，还将严查油区打黑井以及哄抢、偷盗、非法贩卖、非法加工原油等违法案件。2011年公安部曾发出《关于依法查处定边县境内非法涉油厂点的通知》，要求对定边县非法炼油厂进行打击。

　　2011年6月，陕西省联席会议办公室派员会同长庆油田公司保卫部、延长石油集团公司保卫部、榆林市公安局、定边县公安局有关负责人，对陕西洪成石油化工有限公司、邦达污油处理厂、定边县东港污油泥处理厂等7处涉油厂点进行实地检查，并分别予以停业整顿和取缔，在定边县郝滩乡铲除了两处非法收油窝点。

　　种种乱象引起了陕西省政府的重视。2013年2月27日，陕西省要求对陕北油气区进行整治。3月20日，定边县公安局在局机关召开该县油气区生产治安秩序专项整治行动动员大会，揭盖井是其中重要的一项。

　　2013年4月25日，时任陕西省公安厅厅长杜航伟亲赴定边县调研油气开发秩序整顿工作，他要求涉油企业要从源头治理偷油、盗油、运油、收油、炼油现象的发生。榆林市公安局副局长赵国碧针对涉油气区问题，强调“决不能走过场”，要求加大管理力度，严防反弹。时任定边县公安局局长苏志强高调汇报了“严打”业绩：2012年以来，定边县共破获涉油刑事案件113起，刑事拘留71人，抓获涉油案件逃犯29人，逮捕65人，办理涉油行政案件74起，行政拘留65人，收缴原油286.57吨，铲除收油窝点25处。今年2月份以来，共破获涉油刑事案件10起，刑事拘留8人。

　　靖边县2015年上半年，公安部门也曾严厉打击“黑油井”盗采，但仍有媒体报道当地“黑油井”污染等事件。

　　2015年7月，陕西省环境保护厅发出的《关于挂牌督办靖边县“黑油井”环境污染问题的通知》显示，陕西省领导层批示严查靖边黑油井污染问题。该文件称：“按照省政府办公厅信息处批示督办件〔2015〕第22号,关于张道宏副省长在《信息快报》《多家媒体报道靖边县黑油井问题》的批示精神，我厅高度重视，责成陕北环保督察中心立即成立专门调查组，与榆林市环保局共同赴靖边县王渠则、新城、小河乡、青阳岔等乡镇现场检查‘黑油井’，查阅了企业、有关部门调查整治情况资料，与长庆第四采油厂和延长靖边采油厂分别进行了座谈，并在你县政府与相关部门召开了黑油井问题调查座谈会。广泛收集听取了各方面对‘黑油井’基本情况、成因和存在问题分析，以及解决‘黑油井’问题的建议对策。经省环保厅研究决定，对你县‘黑油井’环境污染问题实行挂牌督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