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翻了。“只用了半分钟到一分钟。”张辉和同事只来得及抓起一件救生衣。

　　5月28日，重庆东方轮船公司的游轮“东方之星”号从南京启程，计划沿长江逆流而上，6月7日抵达重庆。船上有405名游客、46名船员和5名上海协和国际旅行社的工作人员，其中张辉是旅行社方面的负责人。

　　43岁的张辉从天黑漂游到天亮，成为在长江沉没的“东方之星”游轮上最早获救的12人之一。

　　“东方之星”客船的最后旅程

　　2日凌晨以来，一条消息令世人揪心：一艘载有400余人的客船在长江湖北监利段沉没。灾难之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记者努力还原“东方之星”的最后一次旅程。

　　5月28日中午游轮南京起航

　　江苏，南京。“东方之星”客船从南京五马渡邮轮码头出发，前往重庆。

　　据新的统计，事故船上共有456人，其中旅客405人，船员46人，导游5人。目前，各项救援工作正紧张有序进行。

　　船上旅客分别来自7个省市，上海97人，江苏204人，浙江11人，天津43人，福建19人，安徽8人，山东23人。

　　上海市民张先生的老伴，也参加了这次旅游。当天一早，他把老伴送去了上海人民广场，然后看着她和大伙一起乘坐大巴去南京登船，“上大巴时，大家都很高兴，老年人节约，难得出去玩一下。”

　　气象部门的数据显示，这一天，南京是多云天气，气温21至27摄氏度；湖北荆州的天气是阴转大雨，气温20至28摄氏度。

　　5月29日至6月1日昼停靠夜赶路

　　根据南京一名“东方之星”客船乘客家属提供的本次旅行团宣传单显示，此次行程一共11天，从南京到重庆一路游玩，白天停靠游玩，晚上开船赶路。根据预定的行程，旅行团于5月29日抵达安徽安庆游玩，5月30日游玩江西湖口石钟山和九江，5月31日抵达湖北武汉，6月1日抵达湖北赤壁。

　　上海市的张先生每天一早一晚都给老伴打电话，“我嘱咐她玩归玩，自己要当心安全。”

　　另一名上海游客王先生，上了船后一直和女儿短信聊天。从南京出发时，他告诉女儿“我已经上船，一切都很好，请放心”；29日，他还向女儿抱怨船上的伙食。

　　6月1日晚风雨中的夜航

　　“东方之星”客船从赤壁出发，前往荆州，当晚行至长江监利段。

　　19时许，上海游客蔡女士和丈夫通了电话，报了平安。之后，直到记者发稿时，丈夫再也没有获知妻子的任何消息。

　　21时许，上海市民张先生照例和老伴通了一次电话，“她问我上海热吧？我说上海31度，她就说，我这里狂风暴雨，她说当时船在风雨中行驶……”

　　21时30分许，载有400多人的巨大客轮，突发翻沉。

　　22时10分左右，长江海事局下属岳阳海事局指挥中心接到一个船员来电，该船因暴风雨抛锚时看到两个人沿江往下漂，一个穿着救生衣一个抱救生圈，因风雨太大无法施救，特报警。后来这两个人被海巡船救起，告知“东方之星”客船沉没。

　　23时51分，湖北省委省政府部门接到自救上岸的船上落水人员电话报警后，立即启动应急预案。　　

　　湖北省政府应急办发布消息：“东方之星”客船上行至长江水域湖北省荆州市监利县大马洲水道44号过河标水域处（长江中游航道里程299.9公里），突遇龙卷风翻沉。

　　暴风雨夜翻船60秒

　　6月1日（前天），人们结束了在湖北赤壁的游览后上船休息。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昨天应该到荆州，也是这次旅游的精华部分。

　　晚上9点过后，一些老人已经休息了，张辉正在统计游客第二天的游览安排，外面突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窗户关上也有水渗进来。

　　9时20分左右，发现船倾斜了，船上的一些小瓶子开始滚落，捡起来也放不稳，张辉觉得不对劲了，刚和同事说出自己的感觉，半分钟到一分钟的时间内，船突然翻了。

　　翻船事故发生时，“东方之星”没有发出求救信号。

　　隶属长江海事局的岳阳海事局政委汪阳生告诉记者，做了10多年的救援工作，这样的情况还很少遇到。“一条船突然在很短时间内失联，连求救信号都来不及发出，实在太快了。”

　　在翻船的那一分钟时间里，“东方之星”究竟遭遇了什么？

　　国家气象中心气象服务室高级工程师薛建军昨天表示，1日晚21时至22时，重庆“东方之星”轮客船遇难区域附近出现12级以上龙卷风，1小时内最大降雨量达97毫米，超出日常短时强降雨的3倍。

　　薛建军告诉记者，根据雷达判断，事发当地附近的确出现12级以上龙卷风，但接地风力不大，约为每秒9.2米，影响范围很小。

　　薛建军介绍，这一季节长江中下游地区慢慢进入雨季，龙卷风经常发生。“本次事发区域，出现明显灾情的龙卷风总体来说五年一遇。”

　　降水方面，薛建军表示，6月上旬长江中下游、江汉平原等地雨水过程很多，局地容易出现强降雨。气象监测显示，事发区域1日21时至22时降水量达64毫米，事发附近最大降雨量为97毫米。“一般24小时内降水量达50毫米即为暴雨，一小时内30毫米为较强短时强降水。”

　　潜水员让出氧气罩

　　昨天上午，海军从北海舰队、东海舰队、南海舰队和海军工程大学抽调部分潜水兵力组成140余人的搜救力量，携作业装备紧急赶赴湖北监利，执行搜救“东方之星”旅游客船失踪人员任务。

　　海军工程大学潜水分队接到救援命令后火速出发，奔赴事发地点。第一批13名潜水员及一名医生，于2日11时20分到达救援现场。11时30分下水展开救援。第二批3名潜水员及一名潜水医生于14时30分到达救援现场。

　　海军工程大学副校长苗宇少将表示，昨天中午12时55分，海军工程大学潜水员官东和地方航道局潜水员一起救出一名老太太，军医第一时间对其进行现场急救，随后，老太太被送往医院进行进一步治疗。紧接着官东和战友又下水。15时17分，又一名年轻男性被成功从沉船中救出。

　　救起老太太的海军工程大学潜水员官东介绍，在水下找到这名老人后，他们给老太太一套潜水装具，教她怎样使用呼吸头盔，并告诉她出水计划，不停地跟老人说话，缓解压力，然后和地方航道局潜水员一起携老太太一同从船舱内出水。被救的老太太叫朱国梅，今年65岁，救出时意识清醒。

　　14时15分，当生命探测仪探测出生命迹象后，官东再次下水。官东迅速找到沉船被困人员21岁的重庆籍船员陈书涵，经过20分钟的沟通谈心，陈书涵心情渐渐平静。同时，另外2名潜水员下水送轻潜装具。由于陈书涵不会使用，官东将自己的氧气罩装具让给陈书涵，由其他2名潜水员护送他上岸。

　　随后，官东在仅有轻潜装具的情况下，等待另外一名与其配合的潜水员返回将他带出时，因另一名潜水员找不到路，暗流将官东卷入30米的深水区。这时，轻潜装具的压缩空气快用完，官东丢掉潜水的压载装具和无气的气瓶，从30米深处迅速潜游出水面。

　　浮出水面后，官东双眼通红，鼻孔流血，耳朵胀痛。

　　海巡艇暴雨中救起两人

　　前晚10时10分左右，岳阳长江水上搜救中心接到危险品运输船铜工化666的船员来电，称该船在岳阳市华容县洪山天字一号码头北岸因暴雨抛锚时，看见两个人离该船20米处往下漂，因雨太大无法施救便报警。后经核实，铜工化666船员看到的两人即为“东方之星”生还人员。

　　铜工化666是一艘运输危险品的船只，1日从湖北枝城卸完货，空船返回铜陵。船长李永军昨天下午回忆了当时情况。

　　“当时雨大得不得了，我估计至少7级风，江面上能见度很差，就像下雾一样，雷达被雨干扰了都扫不到东西。”李永军说。

　　约21时10分，铜工化666顺流而下，与逆流而上的“东方之星”交汇。李永军说，当时两船距离大约有30米，但已经很难看清“东方之星”。由于天气太差，21：30左右，铜工化666在北岸抛锚。

　　李永军说，抛锚后他和船员没有睡觉，到船上的客厅聊天。大约22：10左右，突然听见江上有人喊“救命”。

　　“当时根本看不清，听声音判断，离我们有一二十米”，接着又看到一个人，“这次能看清，抱着救生圈。雨太大，根本没法施救，我就冲他喊，往岸边游！”

　　铜工化666船立即向岳阳长江水上搜救中心报警。海事局的记录显示，接报后海巡艇12215冒风雨于23：51救起两人，两人告知“东方之星”翻沉。此时，距东方之星翻沉已过去2小时23分钟。

　　李永军说，铜工化666已经于2日早继续向下游航行，他是于今天早上看到手机上新闻才知道是“东方之星”发生了沉船。“做梦也没想到‘东方之星’会沉。”他说。

　　湖南村民驾船勇救落水者

　　昨天凌晨，岳阳君山区村民冯凯敏和同事冒着大风大雨驾船进入长江，救起了一名“东方之星”翻沉事件中的落水者。

　　据岳阳市君山区政府办副主任王吉平介绍，君山区广兴洲镇洪市村砂石场位于长江江畔，6月2日凌晨零时30分左右，该村村民冯凯敏正在冒雨修理装卸砂石的传送带，他突然听到长江中隐约传来“救命”的呼声。

　　“当时，停在岸边的拖砂船被风吹得不断摇晃，我走到江边确认是江中传来的呼救声后，立刻叫上一个同事，一起驾船去救人。”冯凯敏告诉记者。

　　狂风卷着雨幕拍打之下，小船左右摇摆。深谙水性的冯凯敏在风浪中熟练地驾驭着小船，慢慢地向前行驶，终于划到了落水者江庚的身边。

　　“他看到我们的时候显得筋疲力尽，说不出话，我让他双手抓着船舷，我和同事一起把他拉上船来。由于风浪太大，我们到岸边又花了2个多小时。”冯凯敏说。

　　据岳阳市有关工作人员介绍，6月2日上午，长江海事局的工作人员接到冯凯敏的电话后，将获救的落水者送往医院救治，落水者现已脱离生命危险。

　　在事发地现场附近医院救治伤员的湖南湘雅二医院医生陶澄告诉记者，获救的落水者江庚目前生命体征平稳，经询问后知道，他是安徽安庆人，36岁，是南京一家旅行社的工作人员。

　　听到江庚平安的消息，53岁的冯凯敏松了一口气。他对记者说，救上人后来不及休息，他就划船带着两个熟悉水性的村民继续寻找幸存者。“我们找到两名遇难者遗体。”冯凯敏难过地说。

　　■打捞专家

　　关键是打开救生通道

　　昨天，大连海事大学救助与打捞工程专业教授弓永军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表示，目前救援面临三个较大的难点：沉船位置属于急流区，长江水质比较浑浊以及目前正面临的降雨情况。

　　弓永军表示，因为长江水质较为浑浊，潜水员可能会因能见度低而进行摸索，“水下基本上是看不见的，只能靠摸的方式来开展水下的救援工作”。水下救援难点，主要是要找到一个通到舱内的救援通道。

　　他介绍，从经验上进行分析，目前沉船位置出于急流区，不利于潜水员的水下作业。“潜水员甚至也面临被冲走的可能性”。

　　弓教授说，因为目前事发水域正在降雨，实际上也加剧了江水浑浊的程度，对营救造成一定困难。但他同时表示，目前营救工作已经在全力争分夺秒地进行，相信这些困难会被相继克服。因为船是倒扣的状态，敲击后舱室内有声音，船内乘客仍存生还希望。

　　“无论怎么说，最重要的是快速打开救生通道，用最短的时间进入舱内找到幸存人员。”弓教授表示，只要船体内仍存在封闭的气舱，所处位置的乘客就存在活着的可能性，拥有获救机会。

　　综合新华社 央视报道

（原标题：雨夜翻沉各方救援东方之星整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