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记者卧底暗访 超市之患—暗访

　　春节前，京华时报记者进入沃尔玛超市北京清河分店暗访，对这里的鲜肉及冷冻肉区肉类分区(以下简称“鲜冻肉区”)进行调查。

　　该分店员工每天凌晨6点开始，将昨日未售出的托盘包装鲜冻肉重新包装，后竟贴上当日的标签放入货架销售。员工称这么做是因“客人要买新鲜肉，改了标签就是当天的”，直到肉的颜色发黑或味道发臭才会将肉收回处理。

　　多名超市员工坦言“只要不被检查发现就行了”。而在沃尔玛公司员工的规定中，竟设置广播暗码，要求员工在暗码播放时警惕和防范政府相关部门的检查。

　　T02、T03版采写/拍摄京华时报暗访报道组

　　□换签

　　据鲜冻肉区对顾客公示的标牌，“冷藏包盒产品保质期为2天”，然而每天被更换新标签，肉品包装日期每天都是最新，标签保质期却一天天往后顺延，而肉品实际保质期一天天减少甚至过期。

　　牛肉倒血水重贴标

　　沃尔玛超市北京清河分店鲜冻肉区员工分为超市员工和厂家促销员，均归该区主管管理，厂家促销员由肉品厂雇佣，只负责对应品牌肉品的上货及促销，而超市员工则负责其他品牌肉品的上货和促销。

　　每天凌晨6点开始，鲜冻肉区员工进店工作。除部分员工要制作冰台或清洁货架外，每天至少有3名鲜冻肉区员工进入冷藏室和操作间，将冷藏室内其所负责品牌肉品中昨天未售出的包装肉品整理出来，将这些肉的保鲜膜及标签全部撕掉，简单处理后又将肉重新包装并贴上印有当日包装日期的新标签。

　　2015年2月3日凌晨6点15分左右，一厂家促销员将操作间内肉品移动货架推出，经简单筛选后，促销员将几盘托盘牛肉拿出放到操作台上，托盘肉外包装保鲜膜上贴标签的包装日期是2015年2月2日。“这些是昨晚从货柜收回来的肉”，促销员告诉记者。

　　促销员将几盘托盘牛肉的保鲜膜连同标签撕掉，把盘内血水倒掉，还用鼻子闻了闻，“没坏味(味道)，没坏”。后促销员将拆包的托盘肉拿到包装机前，将托盘肉重新包上新保鲜膜并放上打标机，称重并贴上新标签，最后将包好的托盘牛肉放回冷藏货柜内。新包的托盘牛肉保鲜膜上标签的包装日期被换成了2015年2月3日。

　　擦盘重摆鸡肉上架

　　2月9日凌晨6点50分左右，一超市员工发现货柜上部分鸡肉还没上货，从操作间的货架上找出多盘托盘鸡大胸和托盘鸡全腿肉，“都是昨天的肉”，员工告诉记者。这些托盘肉外包装标签的包装日期是2015年2月8日，其中大部分托盘肉的外包装已松动，几盘托盘肉的保鲜膜已脱落，鸡肉直接裸露在空气中。

　　该员工直接将这些托盘肉的保鲜膜和标签一起撕掉，随后将肉直接放在操作间的桌面上，并将塑料托盘依次拿布擦干净，“这些要擦干净，不然包起来不好看”，员工告诉记者。随后该员工将桌上的鸡大腿和鸡大胸肉重新装盘，并把重装的托盘肉再包上保鲜膜，重新称重贴上新的标签后放入货柜，新包的托盘鸡大胸和鸡全腿肉的包装日期被换成了2月9日。

　　肉有味儿绞馅售卖

　　2月4日凌晨6点10分左右，一厂家促销员从操作间货架上整理出几盘托盘牛肉，将托盘牛肉保鲜膜及上贴标签撕掉并倒掉血水，牛肉标签上写包装日期为2月3日。

　　随后该促销员将牛肉在案板上用刀分割成小块，随后将小块牛肉重新装盘并包装上保鲜膜，“这些肉色有点不好，切了看不出”，促销员称。促销员将包装好的托盘牛肉用打标机称重后贴上新标签并放上货架，此时牛肉经分割重包后包装日期又变成了2月4日。

　　2月9日凌晨6点05分左右，一名厂家促销员将昨日包装未售出的牛肉切块后直接放入操作间内的绞肉机，将牛肉绞成肉馅，后肉馅被放入货架销售。对于为什么要绞馅销售，促销员称：“这个闻起来有点味道了，做成肉馅卖了。”记者查看促销员撕掉的标签发现，标签上的肉类包装日期为2月8日。

　　顾客从货架购买牛肉肉馅时，售货员会将肉馅重装袋称重并贴上标签。记者发现新标签上，牛肉的包装日期变成了2月9日。

　　重新包装的“艺术”

　　京华时报记者暗访期间，见到多位超市员工和厂家促销员重新包装旧托盘肉，记者上前帮忙包肉时，多名鲜冻肉区员工向记者指导了重新包装的“艺术”。

　　一名超市员工告诉记者，昨天的肉当日重新包保鲜膜时一定要将肉品好看的一面朝上，如包装鸡腿、鸡翅等一盘多量的肉品时，要将等量肉品摆在托盘上，“要把好看的朝上，把不好看的用好(看)的遮住”。

　　一次记者被主管要求将旧鸡胸肉包装保鲜膜，一位厂家促销员指责记者的包装没将保鲜膜撑紧，“你这样包装不紧，肉不勒紧不好看”。该促销员给记者展示包装技巧时，将装肉长方形托盘的上下两面用包装机的保鲜膜裹好，随后促销员将托盘肉左右侧的保鲜膜向两边各扯出近6厘米，然后才将左右两侧的保鲜膜裹住托盘。记者观察发现，肉品经保鲜膜的挤压后颜色变得细腻新鲜。“这么做才能好看，多练练吧”，该促销员说。

　　对于为何更换标签，一名多次更换标签的厂家促销员称，每天顾客前来购物的时候一般都会查看肉品的标签，标签上的包装日期是顾客确定肉是不是新鲜肉的主要标准，“客人要买新鲜的(肉)啊，改了标签就是当天的了，客人看就是新鲜的了”。

　　□回收

　　回收标准是变黑发臭

　　京华时报记者暗访期间，曾三次见到鲜冻肉区员工在早晨查看货柜时发现有变质过期的托盘肉品，随后员工们将过期的肉品放在了后厨一个推车底部。

　　“这个肉都过期好几天了，还上货了，这要是被查到就傻了。”员工和主管开玩笑说。记者询问过期肉如何处理时，鲜冻肉区主管梁先生说，“处理扔掉，问那么多干吗”。梁主管对该员工说，“以后检查得严点，有味变色了就赶紧处理”。

　　记者询问多名超市员工和厂家促销员托盘肉什么时候过保质期，什么时候扔掉时。多名鲜冻肉区的员工告诉记者，每天早晨拆包时要闻闻肉的味道和看看肉的颜色。“如果味道发臭了，颜色变黑了才可以收回”，一名超市员工告诉记者。

　　当记者询问如何辨别每天重包的肉品是哪一天从冷冻室拿出来第一次包装的，多名鲜冻肉区员工告诉记者不要管那么多，“这个只要看颜色和闻味道就行了，都这么分辨，别让顾客看出来(变质)就行”。

　　□卫生问题

　　肉品未按要求清洗

　　沃尔玛超市北京清河分店鲜冻肉区的操作间有3个水池，按照操作间墙上张贴的规定，肉品要经消毒、清理和清洗。然而记者暗访期间发现，多种肉品被浸泡在同一池子内，员工只需简单冲洗就将肉品上货。

　　每天早晨，3个池子内都分别会有多种肉品浸泡在冰水中，员工介绍这是昨天卖剩下的肉品。每天早晨都会有员工将这些肉品直接拿出包装。

　　工作期间，记者多次见到员工将要上货的多种肉品放在其中任意一池子内，然后直接用喷头向肉品冲水，冲几秒钟后，员工们就直接将肉品甩干进行包装。

　　2月9日上午8点左右，一名超市员工要求记者将冷

　　库内的冷冻乌鸡拿出后解冻上架，记者询问如何解冻时，该员工笑了笑说，“怎么解冻，直接往地上砸就行了啊”。随后员工将连在一起的10多只乌鸡直接冲操作间的地面砸去，随后捡起来再砸，直到乌鸡彼此分开。“赶紧拿去上货，客人马上就要来了，货必须先上了”，该员工说。

　　喷热水清洁冷藏间

　　生鲜肉品的冷藏间在操作间和冷冻库的中间，3间互相连通，按照冷藏间墙上的规定冷藏间内要保持冷藏恒温，该冷藏间每天都会储存有大量大块未分割肉品或放在托盘内但未能包装的已分割肉品，这些肉品有的上面仅盖着一层保鲜膜，有的甚至没有保鲜膜直接裸露在空气中。

　　鲜冻肉区的员工每天都会多次清理冷藏间地面，然而他们清理的时候只是用热水水枪向地面冲水，将地面油污肉类碎末冲走。记者多次见到，员工将水枪喷出的热水水柱冲冷藏间的多处地面缝隙冲水，热水形成的水雾立刻遍布全屋，部分溅起的热水直接挂在了裸露在外的肉品上。记者询问多名员工这样会不会影响肉品保存时，员工们表示每天都是这么清理的，在员工交接前一定要赶紧清理完，“肉没事的，活干完就能休息了，拿水枪冲得快”。

　　□调查

　　记者暗访期间发现沃尔玛超市北京清河分店鲜冻肉区存在翻新肉品标签将旧肉变作新肉销售，肉制品变黑发臭才收回，及员工操作所存在诸多不卫生问题，然而这些问题在沃尔玛公司对员工培训的时候都做过相关要求。

　　主管“摆拍”当交差

　　暗访调查期间，鲜冻肉区员工告诉记者最多的话就是“只要不被检查发现就行了”。员工们表示，沃尔玛超市会遇到各种检查，这些检查包括政府相关部门的检查或沃尔玛公司相关部门的检查，然而检查时都会有上级通知。“每次超市领导都会提前告诉咱们要检查了，检查时认真把工作做好就行了”，一位超市员工说。

　　然而在记者进店暗访的一周时间内，从未遇到过任何政府部门或沃尔玛公司相关部门的检查。“有的时候检查比较多，有的时候就轻松”，一名超市员工说。每天鲜冻肉区员工在将旧肉重包并更改当日生产标签时，分区主管就在鲜冻肉区和员工一同工作，但记者从未见过分区主管制止过员工的行为。

　　每天工作快结束前，当日的鲜冻肉区主管就会将分区的小时工集中起来进行“检查和指导”，据梁主管介绍，这是沃尔玛超市要求分区主管每天都要进行的检查和总结工作。

　　然而，每次检查和总结工作时，记者都见到分区主管只是将小时工叫到超市固定的位置站成一排。然后主管站在小时工面前，摆出讲话姿势但什么也不说，后让其他员工在旁边帮忙照相，照相结束后小时工被立刻解散返工。“这是上面的要求么，没办法啊”，梁主管说。

　　黄色代码提醒检查

　　在沃尔玛“员工指南”24页的“紧急情况处理”内容中写有，“当出现紧急情况时，店内将通过以下代码进行广播通知，员工需保持镇静，积极配合管理层，如员工发现紧急情况或者有顾客受伤，有责任立刻报告主管”。

　　这些代码中，大部分是出于对商场和顾客安全的考虑，但其中的“黄色代码”却不同，该代码在员工指南中的解释是“政府事件”。

　　该超市资产保护部工作人员在新员工培训时表示，“黄色代码”指的是发现政府的相关部门前来检查工作，在这个时候超市内会广播代码名称，听到“黄色代码”后每个员工都应当有所准备，警惕和防范政府部门检查，防止被检查到存在的问题。

　　该工作人员在介绍消防安全的相关内容时，要求员工都要牢记员工手册上消防安全的相关内容，因为消防部门工作人员随时有可能进店抽查，要求员工背诵消防安全的几点内容。“这个一定要背，如果被抽查到记不住，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