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禺灭门案元凶过堂，没有眼泪没有道歉，公诉方建议判其极刑

　　■新快报记者 郭海燕 实习生 石丽婷 通讯员 马伟锋

　　“年幼孩子的啼哭，换来的不是安抚，是死亡……”年轻的公诉人语气再度加重：“我建议，应当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这样的“当庭建议”，并不多见。但是，就连辩护律师也坦言，番禺灭门案主犯难获饶恕，只求不全盘否定。

　　半年前，男子苏永胜为了偿还8000多元的债务，夜半潜入番禺大石一户人家，手刃六条人命，妇孺老少都不放过。一个没有犯罪前科甚至可以说饱受宠爱的男子，何以做出如此暴行？满手罪恶的他，是否还有判活的希望？昨日，广州中院沙湾法庭开审番禺一家六口灭门案。

　　月薪四千不够花，为还债抢劫

　　动机

　　昨日上午，苏永胜戴着手铐，拖着大号的脚镣，被押入法庭。他穿着宽松的蓝色囚衣，个子看起来不高，黝黑的肌肉仍显得壮实。

　　公诉人沉痛地还原了现场。起诉书显示，2014年4月28日凌晨，河南男子苏永胜在案发当日从楼顶吊绳，潜入大石今日丽舍小区某高层房间准备搜寻财物，发现熟睡的老人宋某，遂用羊角锤重击试图致昏。不料宋某醒来，双方展开搏斗，一家人纷纷起身后连遭厄运。宋家媳妇负伤逃出门外后，仍被苏永胜发现拖回杀害，

　　转瞬之间，4名成年人被苏永胜砍死。5岁的小女孩和2岁半的小男孩半夜醒来看不到亲人啼哭，也被打死。鉴定显示，六位遇害家属伤势十分惨重，苏永胜当时下手狠重。

　　据此前官方消息，4月29日中午，友人感觉异常上门，才发现惨案并火速报警。然而现场遭到冲洗，侦查困难。但番禺警方很快从天台角楼发现了一双遗落的新鞋，迅速锁定凶手。2014年5月3日，熟睡中的苏永胜被抓获，此案告破。

　　庭审中，从头到尾，苏永胜没有一滴眼泪，没有一声道歉，话也不多，有几分认命的淡定。对于指控，他一概承认，并且数次说到：“没有好辩的”、“没必要”。

　　关于这次作案动机，苏永胜称“都是网络游戏引起的”，本有四千多元的月薪，但沉迷于网络游戏后，生活十分拮据：“网游是变相的赌博，迷上游戏这么多年没有存下钱。”

　　他的辩护律师解释，此前苏永胜还因网络游戏亏过6万多元。两年前，他姐姐借钱给他在老家盖房子，此后每月从他的工资扣债。庭上，苏永胜说，实际他每月到手只有1000多元。

　　引发命案的，仍是网游逼出的“狗急跳墙”。控辩资料显示，案发前十来天，苏永胜在玩“完美国际”网络游戏，将网友陈某的装备“点爆”了。事后，他主动承诺赔6800元。但隔了几天，一位老乡又来催债2000元。为了还钱，苏永胜拿走姐夫的货款，“借了”6000元钱，希望投入游戏将钱赚回来。但是，这些钱很快又亏了。

　　为填平这些债务，苏永胜萌发偷或抢的念头，开始购置镰刀、水果刀等工具，选择附近公车沿线路段，最终锁定了今日丽舍小区。

　　细节

　　曾跟姐姐谈命案，“也许是仇杀”

　　苏永胜刚满30岁，在家排老六，前面都是姐姐，离异后留下两个孩子，年纪同样幼小，一直交给老家的父母照顾。他陈述，没有给儿女寄过钱，只是有时会寄点东西。

　　工友说，苏永胜平时抽软双喜烟，偶尔喝点儿啤酒，性格内向，有点爱发脾气。案发前，曾多次夜晚外出，其余没发现什么异常行为。案发当日，是他第一次夜不归宿和旷工。

　　旷工那日上午，苏永胜戴着帽子、墨镜和装满凶具的包包，顺利通过门禁到达今日丽舍，选择楼梯通道跑上天台。

　　他说，中途也看到过倒垃圾的人或房门大敞的，但他想到自己身板没有优势，也不想伤害无辜的人，终究没有动手。

　　天台上，他看到宋家的窗户打开着，便决定半夜去偷。于是，他又去买了安全绳。为了减轻走路声，他特意买了一双布鞋。但这鞋子后来又没穿也没带走，从而暴露罪证。

　　当日下午，苏永胜再度畅通无阻回到小区天台，仍然十分“纠结”。但一觉冷醒已是深夜，天空飘起小雨，风很大，他终究动手了。

　　这次，他共得手6800余元、银行卡6张、银行U盾3个及手链一条。他用抢来的钱买了一件衬衣和一双鞋子，归还了网友陈某3000元，又还了2000元给老乡。银行卡等物品则被他藏到电脑机箱里面和宿舍角落。

　　作案的今日丽舍是其姐姐居住的地方，姐姐没想到弟弟是凶手，还曾告诉他小区发生了命案。但苏永胜没有太多回应，仅说“也许是仇杀”。

　　只有一位重庆网友感觉到了他的异常。5月1日，苏永胜在电话里说，自己要走了，如果很长时间没回来就把他的游戏账号卖掉，他要去一个没有手机或连信号都没有的地方。

　　但此后，他既没有离开广州，也没有去自首。公诉人认为此暗示其有潜逃意图。但苏永胜则解释是在安静等待：“出了命案，早晚都会被抓。我主动不主动自首，结果都一样。”

　　旁听

　　被告家属情绪激动

　　昨日，宋家的亲戚一行近十人参加了庭审，宋家媳妇的父亲没等到苏永胜到达，就在法庭大门外流了两次眼泪。

　　宋家婆婆的老哥哥，特意从韩国赶回来。听完庭审后，他的嘴唇发干到泛白。他说，已经多年未见这个妹妹，再见面时，能做的却是给她穿殓衣。对于此事，他努力克制，希望“依法判处”。

　　这次审理，被害家属提出赔偿丧葬费等9万余元，拒绝和解。但在念起诉书时，代理律师还是愤怒地加了一句：“即使凌迟也不足以赎罪！”

　　面对索赔，苏永胜低声说只有命一条：“如果我有能力赔偿，就不会做这种事去抢劫。”

　　据律师透露，苏永胜曾交代家人不要来听庭审，本人也知道会被判死，希望早点解脱，不连累家人。

　　而数位被告的家属，情绪看起来颇为激动。一位阿姨在庭审结束后欲起身跟苏永胜说话，但跌倒在地。之后，几个人守候在门口，希望逮着上囚车的空当，再看苏永胜一眼。

　　反思

　　邻居闻声无人查看

　　据卷宗证据，此案发生过程中，多名邻居被吵醒，听到不同程度的动静，包括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吵闹等。

　　但是，不少邻居认为是“夫妻吵架”，不便干涉。也有人感觉害怕，赶紧捂着被子睡觉。苏永胜开水龙头清理尸体，滴渗楼下，次日，住户发现渗水问题，依然没有及时发现命案，保安也没有及时发现问题。都市各自封闭的生活模式，让昨日参与旁听的人员发出唏嘘。

　　小区物业管理方是否负有责任呢？盈科律师事务所资深刑事律师丁一元告诉新快报记者，如果物业管理确实存在疏漏，那么他们应该是承担相应责任的，不过，目前在小区发生的命案，向物管方索赔的还比较少见。

　　焦点

　　1

　　为何要大肆清洗现场？

　　据查，苏永胜在宋家从4月28日凌晨逗留到4月28日晚上八点，长达十几个小时内，他对屋内现场大肆清理，将被害人排放在一起，也进行了清洗和修剪指甲。然后才反锁房屋，离开现场。

　　公诉方认为，这些行为都是为了掩盖犯罪现场，行为极其恶劣。苏永胜坚决否认这种说法，称这些是个人的卫生嗜好和对死者的尊重：“把人家搞得不像家，想弄干净点。”

　　苏永胜究竟怀着怎样的动机进行清洗，与案子的定罪量刑并无多大关系，但控辩双方为此还是展开两次交锋。

　　“通过劳累，来弥补一点心灵亏欠。”辩护律师表示相信苏永胜曾有过没有杂念的懊悔。但公诉机关随即反驳，苏永胜本人宿舍邋遢肮脏，处理过的现场积水严重、狼狈不堪，更不用谈给死者所谓的尊重，而且，他细致到清理进窗的绳索痕迹。

　　2

　　是否有从轻判决可能？

　　庭审显示，苏永胜在清洗之后，在宋家还开了一罐啤酒，动用过屋里的杯子，摸过电风扇。从一双球鞋突破后，从录像监控、搜出的赃物，最终形成了此案的铁证。

　　公诉机关认为，苏永胜行为构成抢劫罪，其入户抢劫，致6人死亡， 都是加重刑罚的情节，虽然一直能如实供述，但坦白不能挽回六条生命，也不足以抚平对社会公众所造成的严重伤害。公诉人认为，苏永胜的犯罪手段残忍，性质恶劣，后果严重，建议法庭对其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对于这些，苏永胜表示认罪，不愿多话，一再轻轻摇头“不用再说了”。

　　但辩护律师认为他不可饶恕外，还是为他提出了辩护，认为苏永胜对老乡、网友的欠债，没有丝毫耍赖，但本人性格急躁，交际圈封闭，婚姻不幸还沉迷网络游戏，加上法律淡薄，才犯下重罪。

　　律师认为，苏永胜是初犯，偶犯，一直以来有明显的悔罪表现，苏永胜主观上想去偷东西，也经历了彷徨犹豫，主观恶性较低。

　　“家，这个温馨的字眼，是我们生活的港湾，感情的归属，是我们最信赖的安全场所，若人在家中都难以保证安全，那说明这种罪行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公诉方认为，苏永胜有可恨之处和一点的可怜之处，但外界的错误，不足以成为一个人夺走六条人命的理由。

　　3

　　为何连小孩都不放过？

　　一个人为何会在瞬间丧心病狂到连年幼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庭审现场，苏永胜一再声称自己购买凶器仅仅是为了壮胆，没有杀人的本意。“我祖辈，至少爷辈，都没做过这样的事。”

　　“踩到了塑料袋后，呼啦啦地响。”苏永胜说一锤下去，想要击昏老头再偷，但弄出动静后他抓到水果刀，“根本停不下来！手里有什么用什么”。

　　“安静，谁哭杀谁！”苏永胜在此前曾如此供述，而其在庭审现场称，自己连鸡都没杀过，当时没想过杀了几个人，忘记几时对小孩下手，就顾着担心暴露了自己。

　　“当时就是不敢承担，如果被他们打了扭送派出所，也就关一阵子。”他不知道，一旦动手就是构成抢劫，而入户抢劫的刑期起点是十年。

　　在法庭现场，苏永胜否认自己有任何精神疾病问题。辩护律师介绍，其在会见时，苏永胜反思总结出第一大要点，人是要存钱，就是因为沉迷网络，一直没有存下钱来，缺钱就慌了。

　　对游戏带来的伤害，苏永胜悔悟说， “觉得玩了网游，在被打爆后，觉得很坑爹，使得自己的心里很烦躁，有暴力的倾向，想找人发泄一下。”